​史记第八十二回 袁盎与晁错：西汉朝堂上的恩怨情仇

史记第八十二回 袁盎与晁错：西汉朝堂上的恩怨情仇

咱今天来讲讲西汉时期两位大臣的故事，这俩人在历史上那可是相当有“戏份”，一个叫袁盎，一个叫晁错。

袁盎是楚人，字丝。他爹以前和强盗混在一起，后来搬到安陵住。吕后掌权的时候，袁盎在吕禄手下当舍人。汉文帝即位后，他哥哥袁哙保举他做了中郎。

当时，绛侯周勃当丞相，每次退朝都大摇大摆、得意洋洋的。汉文帝对他特别客气，还经常亲自送他。袁盎就跟汉文帝说：“陛下，您觉得丞相是个啥样的人？”汉文帝说：“他是国家的重臣啊。”袁盎却不同意，说：“周勃只能算功臣，算不上国家的重臣。真正的国家重臣，是和君主同生共死的人。吕后当权的时候，吕氏家族随便封王拜相，刘家的江山就像一根细线勉强吊着。周勃当时是太尉，掌管兵权，可也没能力挽救汉室。等吕后一死，大臣们一起反对吕氏，周勃正好手握兵权，才抓住机会成功，所以他只是个功臣。而且丞相在您面前这么骄傲，您还对他这么客气，这君臣之间的礼节可就乱套了，我觉得您不该这样。”从那以后，汉文帝在朝堂上威严起来，周勃也对皇帝敬畏多了。周勃后来埋怨袁盎：“我和你哥关系那么好，你小子居然在朝廷上损我！”袁盎也没当回事，没给他道歉。

周勃被免了丞相回自己封地后，有人告发他谋反，结果被抓进监狱。那些宗室公卿都不敢为他求情，只有袁盎站出来说周勃没罪。后来周勃被放出来，对袁盎那是感激不尽，两人关系也变得亲密起来。

淮南厉王刘长进京，居然把辟阳侯给杀了，行事特别骄横。袁盎就劝汉文帝：“诸侯太骄横肯定会惹出大祸，得惩罚他们，削减他们的封地。”汉文帝没听他的。后来淮南王更嚣张了。棘蒲侯柴武的太子谋反被发现，牵连到淮南王，汉文帝就把他流放到蜀地，用囚车送过去。袁盎当时是中郎将，赶紧进谏：“陛下，您一直纵容淮南王，现在突然惩治他。淮南王那脾气又倔，要是在路上生病死了，您可就落下个容不下弟弟的坏名声，这可怎么办啊？”汉文帝还是没听。结果淮南王到了雍县就病死了，汉文帝伤心坏了，不吃不喝。袁盎赶紧去请罪，还安慰汉文帝说：“陛下您别太难过，这都过去了。您有三件事远超常人，这件事不会坏了您的名声。当年您在代国的时候，太后生病，您三年没睡好觉、没脱过衣服，亲自尝药才给太后喝，曾参作为平民都很难做到，您这君王的孝道可比曾参强多了。吕氏掌权的时候，您从代国出发，坐着六辆传车来到京城，那勇气连孟贲、夏育都比不上。您到了代王宫邸，多次辞让天子之位，比许由还多辞让了四次呢。而且您流放淮南王，也是想让他吃点苦，改过自新，只是监管的人没做好。”汉文帝这才好受点，问袁盎该咋办。袁盎说：“淮南王有三个儿子，就看您怎么安排了。”于是汉文帝把淮南王的三个儿子都封了王，袁盎也因此在朝廷名声大噪。

袁盎这人经常慷慨激昂地讲些治国大道理。当时有个受宠的宦官赵同，老是说袁盎坏话，袁盎很头疼。他侄子袁种给他出主意：“叔，您就在朝堂上羞辱他，让他的坏话起不了作用。”有一次汉文帝出行，赵同陪乘，袁盎就趴在车前说：“我听说能和天子同坐一辆车的，都是天下英雄豪杰。咱汉朝就算缺人才，陛下您也不能和一个受过宫刑的人同坐一车啊！”汉文帝听了笑起来，让赵同下了车，赵同气得眼泪汪汪。

还有一回，汉文帝去霸陵上山，想骑马从西边山坡冲下去。袁盎赶紧拉住缰绳，说：“陛下，我听说家里有点钱的人都不坐在屋檐下，怕掉东西砸着，有点财产的人都不靠着楼台栏杆，怕摔着，圣明的君主不会去冒险碰运气。您现在驾着六匹马从山上冲下去，要是马受惊、车翻了，您怎么对得起高祖和太后呢？”汉文帝一听，就放弃了这个冒险的想法。

汉文帝去上林苑，带着皇后和慎夫人。在宫里的时候，皇后和慎夫人经常坐同一张席子。到了上林苑就座时，袁盎把慎夫人的座席往后拉了一点。慎夫人生气不坐，汉文帝也很生气，直接起身回宫。袁盎赶忙解释：“我听说尊卑有序，上下才能和睦。陛下已经立了皇后，慎夫人只是侍妾，哪能和主上坐同一张席子呢？这就乱了尊卑次序。而且陛下宠爱慎夫人，多赏赐她就行，要是不分尊卑地坐一起，反而可能害了她。陛下您没听说过‘人彘’的事吗？”汉文帝听了觉得有道理，就把慎夫人叫来，把袁盎的话告诉她，慎夫人还赏了袁盎五十斤黄金。

不过袁盎因为老是直言进谏，在朝廷待不下去，被调任陇西都尉。他对士兵很好，士兵们都愿意为他卖命。后来他又先后做了齐国丞相和吴国丞相。去吴国前，袁种提醒他：“吴王骄横很久了，吴国坏人多，您要是揭发他们，不是被上书告发，就是被刺杀。南方又潮湿，您就每天喝酒，别管太多事，劝劝吴王别造反就行，这样才能保平安。”袁盎听了他的话，吴王对他也挺不错。

有次袁盎请假回家，路上碰到丞相申屠嘉，就下车拜见，可申屠嘉只是在车上点点头。袁盎觉得挺没面子，就去丞相府求见。申屠嘉过了好久才见他，袁盎说想单独聊聊。申屠嘉说：“要是公事，就去官署和长史属官商量，我再奏报；要是私事，我不私下聊。”袁盎就跪着说：“您觉得自己和陈平、周勃比，怎么样？”申屠嘉说：“我比不上他们。”袁盎就说：“您自己也承认比不上。陈平、周勃辅佐高帝平定天下，后来又诛灭吕氏，保住了刘家江山。您呢，不过是个武士出身，慢慢积累功劳才当上淮阳郡守，也没什么奇谋妙计和攻城野战的大功。现在陛下每次上朝都认真听郎官奏事，好的就采纳，不好的就放一边，大家都称赞，这是在招揽人才。陛下越来越圣明，可您却封闭言路，越来越愚昧。圣明的君主督责愚昧的丞相，您可就危险了。”申屠嘉听了，赶紧拜了两拜，说：“我是个粗人，多亏您教导。”还把袁盎请进内室，奉为上宾。

袁盎和晁错那是互相看不顺眼，只要有对方在，自己就躲开，两人从来没说过话。汉文帝去世后，汉景帝即位，晁错当上御史大夫，就派人调查袁盎收吴王财物的事，想治他的罪，后来汉景帝赦免了袁盎，把他贬为平民。

吴楚反叛的消息传到京城，晁错就对丞史说：“袁盎收了吴王好多钱，一直帮他掩盖罪行，说他不会造反。现在吴王反了，得惩治袁盎，他肯定知道谋反的阴谋。”丞史说：“要是事情没发生时惩治他，还能断绝吴楚反叛的念头，现在叛军都打过来了，惩治他也没用，而且袁盎应该没参与阴谋。”晁错听了犹豫不决。有人把这事告诉袁盎，袁盎吓坏了，连夜去找窦婴，说清吴王反叛的原因，还想面见皇帝说明情况。窦婴进宫奏报，汉景帝就召见袁盎。当时晁错也在，袁盎让其他人回避，晁错心里那叫一个恨。袁盎跟汉景帝详细说了吴王反叛的事，还说都是因为晁错，只有杀了晁错向吴王谢罪，吴军才可能退兵。汉景帝就任命袁盎为太常，窦婴为大将军。

晁错被杀后，袁盎以太常身份出使吴国。吴王想让他当将领，袁盎不答应。吴王就派人把他围困起来。原来袁盎在吴国当丞相时，有个从史和他的婢女私通，袁盎知道后也没声张，还像以前一样对待从史。后来从史知道袁盎已经知晓此事，吓得逃走了，袁盎却亲自把他追回来，还把婢女赐给他，继续让他当从史。这次袁盎被困，那个从史恰好是围困他的校尉司马，他花光积蓄买了二石好酒，趁天冷士兵们又饥又渴的时候，让他们都喝醉了，夜里叫醒袁盎说：“您快逃吧，吴王明天要杀您。”袁盎开始还不信，问他是谁，司马说：“我就是以前和您婢女私通的从史啊。”袁盎又惊又感激，说：“你还有父母，我不能连累你。”司马说：“您别管我，我也会把父母藏好，您赶紧逃。”说完割开营帐，带着袁盎从醉倒的士兵挡住的路逃了出去。两人分别后，袁盎历经波折回到朝廷报告情况。

吴楚叛军被打败后，汉景帝封楚元王的儿子刘礼为楚王，袁盎做楚国丞相。袁盎上书进谏，没被采纳。后来他因病免职，在家和乡里人斗鸡赛狗。洛阳的剧孟拜访过他，袁盎对他很友好。有个富人不理解，说：“剧孟是个赌徒，您为啥和他来往？”袁盎说：“剧孟虽然是赌徒，可他母亲去世时，来送葬的车子有一千多辆，这说明他有过人之处。而且人都有遇到危急的时候，真正能在别人有难时不找借口、不推脱的，也就季心、剧孟这样的人了。您身边就算有几个随从，关键时刻能靠得住吗？”说完还把富人骂了一顿，不再和他来往，大家听说这事，都称赞袁盎。

袁盎虽然闲居在家，汉景帝还是经常派人向他问计。梁王刘武想当皇位继承人，袁盎进谏劝阻，立梁王为嗣的事就没再提。梁王因此怨恨袁盎，派人刺杀他。刺客到关中打听袁盎为人，大家都夸他。刺客就找到袁盎说：“我受梁王指使来杀您，可您是个宽厚的长辈，我实在不忍心。不过还会有很多刺客来，您一定要小心。”袁盎心里很不安，家里又出了些怪事，就去占卜。结果回家路上，还是被梁国刺客在安陵城门外刺杀了。

再说说晁错，他是颍川人，跟着轵县张恢先生学申不害、商鞅的刑名之学，和洛阳的宋孟、刘礼是同门。他凭借文学才能当上太常掌故。

汉文帝时，天下没人研究《尚书》，听说济南的伏先生是秦朝博士，研究过《尚书》，但九十多岁不能应召，汉文帝就派晁错去学习。晁错学完回来，上书陈述国家大事，还引《尚书》论证。汉文帝让他先后担任太子舍人、门大夫、太子家令等职。晁错口才好，深受太子宠幸，太子家都叫他“智囊”。汉文帝时，晁错多次上书说要削弱诸侯王、修改法令，上书几十次，汉文帝虽然没采纳，但很欣赏他的才能，升他为中大夫。当时太子很认可晁错的计策，可袁盎和其他功臣都不喜欢他。

汉景帝即位后，任命晁错为内史。晁错经常和汉景帝密谈政事，汉景帝很信任他，对他的恩宠超过九卿，很多国家法令都被他修改。丞相申屠嘉很不满，却拿他没办法。内史府在太上皇庙内外墙之间，府门朝东，进出不方便，晁错就让人凿了两扇朝南的门，结果凿穿了太上皇宗庙外空地的围墙。申屠嘉知道后大怒，想上奏杀了晁错。晁错得知，连夜进宫向汉景帝说明情况。第二天申屠嘉上奏，汉景帝说那不是宗庙的墙，晁错没犯法，申屠嘉只好谢罪。退朝后，申屠嘉气得对长史说：“我真该先杀了他再奏报，现在反倒被他算计了。”不久申屠嘉就病死了，晁错更加显贵。

晁错升任御史大夫后，就上书陈述诸侯王的罪过，请求削减他们的封地，收回边境的郡城。汉景帝让公卿、列侯和皇室成员商议，没人敢反对，只有窦婴和他争论，从此两人有了隔阂。晁错修改的法令有三十章，诸侯王都很嫉恨他。他父亲听说后，从颍川赶来劝他：“皇上刚即位，你掌权就削弱诸侯，人家都埋怨你，这是为啥呢？”晁错说：“不这样做，天子就没威严，国家也不安宁。”他父亲说：“刘家天下安宁了，咱晁家可就危险了，我走了。”说完就服毒自杀，说不忍心看到灾祸降临。十几天后，吴楚等七国以诛杀晁错为借口起兵反叛。窦婴、袁盎进言后，汉景帝下令把晁错穿着上朝礼服在东市斩首。

晁错死后，谒者仆射邓公担任校尉，在攻打吴楚叛军时是将领。他回京城报告军事情况，汉景帝问他：“你从军中回来，听说晁错死了，吴楚退兵了吗？”邓公说：“吴王谋反几十年了，因为被削减封地才发怒，以杀晁错为借口，其实他的目的不是杀晁错。而且我担心天下士人以后都不敢向陛下进言了。晁错担心诸侯势力太大朝廷管不了，请求削减封地来尊崇朝廷，这是为国家长远考虑的好事。可计划刚施行就被杀，对内堵塞了忠臣的言路，对外给诸侯王报了仇，陛下您这样做不太对。”汉景帝沉默了很久，说：“你说得对，我也后悔了。”随后任命邓公为城阳中尉。

太史公评价说，袁盎不太爱学习，却善于引经据典，讲些治国大道理，慷慨激昂。他赶上汉文帝即位，才智有了用武之地。但时局变化，吴楚造反时，他提议杀晁错，虽然被采纳了，可之后在朝中也没再顺利做成事，还因为太追求名声最终丧命。晁错当太子家令时，进言不被采纳，后来掌权修改很多法令。吴楚七国作乱时，他不先想着挽救朝廷危机，却想报私仇，结果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。俗话说：“更改古制，扰乱常规，不是身死，就是逃亡。”说的大概就是晁错这类人吧。